作者 / 高路漫
2014年,我国开始全面布署和实施精准扶贫战略,数以万计的贫困家庭被纳入国家档案和国家关怀计划之中。2020年实现全面脱贫,是党和国家向人民作出的郑重承诺。为打好这场硬仗,中央出台了一系列强农惠农政策,实施了精准扶贫、精准脱贫战略,无数贫困的山乡发生了沧桑巨变。而在我故乡凤台的一个小村庄里,也开始了新的故事,我恰恰是这个故事的亲历者、参与者、见证者。
亲爱的朋友,回归故乡的这片土地,我看到了很多别样的风景,遇见了很多经历各异的人,也听到很多不同的心声。他们不懈奋斗的历程、创造的精神还有坚韧不拔的品格,都深深地感染着我,让我看到故乡这片土地在新时代所焕发出的生机与活力。
我自故乡来,报知故乡事。请让我把这些在脱贫攻坚中发生的故事说给你听。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2017年的5月,亦是出水荷风带露香的初夏时节,我作为安徽省第七批选派干部,与先期驻村的市政府办公室副调研员兼扶贫工作队队长、第一书记强光中以及市政府办公室人事科长兼扶贫工作队副队长鲍士京,组成淮南市政府办公室扶贫工作队,在凤台县钱庙乡圩西村驻点开展定点扶贫工作。这是一个位于县城西北部30余公里处的小村庄,西淝河的支流港河在这里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这儿离我的外婆家仅六公里的地方,年少时代的我曾和乡村的小伙伴们在暑假骑车无数次来到过这里,它是我对于故乡记忆中的一部分。故地重游,我努力地从池塘、蛙声和坝子上飞驰而过的车子扬起的尘土中,搜寻关于记忆中故乡的点点滴滴。那时,我和乡村的小伙伴们骑着自行车在田野边的乡村小路上疾驶,大地、树木、庄稼一掠而过,路旁是蔓延着青翠小草和各色野花的长长沟渠,那些小草和野花随着沟渠的形状高高低低从蓝天的最深处一直延伸到村庄里,有着难以形容的清新与柔美。傍晚时分,七邻八舍都会在黄昏的余辉中端着碗蹲聚在一起,边吃晚饭边谈论着村庄里的家长里短。曾经的她是“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宁静,是“不妨饮酒复垂钓,君但能来相往还”的惬意。
风物变迁,岁月荏苒,不变的唯有故乡的云在乡村雨后的清气里漂浮。我再次踏着故乡的泥土,伫立于距村子不远的路旁,透过落日穿越低垂云幕的余晖,远望风中摇摆着的大观杨在乡间的小路上投下斑驳的树影。那些老屋上鳞次栉比的旧瓦,像乡村老屋披在身上的一面带羽的蓑衣,故土的田野和掩映在路旁树木里的村庄,安静而朴素,满目虽然皆是熟悉的风景,但是村庄里的人们却“走丢了”。故乡的村庄现在是一个“空心村”,像当今中国很多中部地区的农村一样,很多人离开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和村落,涌入城市谋生活,留下了老人与儿童。村子里有很多只有过年了才能热闹起来的房子,行走于乡村巷陌,那些无人居住的老屋旁杂草丛生,碎瓦遍地,让人想起“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的诗句。但是,村里的人们大多并没有靠打工富起来的,反倒使一家人团聚的生活变得支离破碎了。
在这些外流的人群中,不仅仅有青年,还有一些中老年农民工的身影。他们像那些村里外出的青年一样,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指挥着,不得不去遥远的城市,常年身处城市的屋檐下,需要为自己,为家庭而忙碌着。从事那些城里人不愿意从事的艰苦体力活——无论是在高高的脚手架上,还是现代化的流水线旁,或是在高温天的马路边,只要可以解决温饱兼顾一家老小的期盼,他们都会不辞辛劳的劳作。可是,每当他们再次回到故乡时,在自己的儿孙面前依然用自己宽阔的胸怀包容自己遇到的一切苦难,却不让一点苦汁溢出。这样一个缺少劳力、没有产业的“空心村”,该如何摆脱贫困的命运?
村里的人们都把目光落在刚刚入驻的扶贫工作队身上,我们三个人的到来在这个小村里引起了不少的议论。
“人家是来镀镀金的。”
“没听说过干部真正为群众办事的。”
在刚刚驻村的一段时间里,经常可以听到这样刺耳的声音。最初的半个月里,每当傍晚时分,强书记和鲍科长就会带着我骑着自行车在村庄内外做一次又一次的“巡游”,我跟着他们骑着自行车从田埂旁驶过,从流淌着水的灌溉渠边驶过,从洒满斑驳树影的泥土路上驶过,和村里的人们有时在田间地头聊一聊,有时跑房前树后扯一扯,这样把村里村外摸了个遍,掌握了这个村基本的村情村貌。圩西村辖六个自然村,约两千人口,劳动力一千一百多人,外出打工最多时达到一千人左右,青壮年几乎全走了,由于村里没有集体经济支撑,建设基础设施、组织公益事业等各方面工作在全乡都是相对落后的,这是个典型的“空壳村”。
通过这样最初半个月在村里的转悠和与群众的攀谈,扶贫工作队心里对这个村的村情村貌有了底。一个政府,若无资产就无法管理社会。村是一个小社会,怎么能没有集体资产?缺集体经济,村就涣散了,村庄的社会就会缺乏坚实的基础。摆在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要把产业发展起来,有了产业,人们就有了谋生的去处,才能就近增收致富,农村方可留得住人,成为人们安居乐业的美丽家园。
(2017年5月驻村之初,扶贫工作队在圩西村走访贫困户摸清村情村貌)
2017年6月的夜晚,我们和村支“两委”班子召开一个联席会议,大家坐在了一起讨论圩西村脱贫攻坚的主攻方向。
“村里有几户在外面挣到钱还想回来干点事情的?”村长陈孝宁说,“他们都能干些什么呢?”
“有常年给养猪场跑物流送饲料的,还有养孔雀的,干蔬菜生意,还有在外面做涂料的,反正只要能挣到钱干什么的都有”。陈村长的这番话让扶贫工作队陷入了沉思,我们村该发展什么产业呢?首先,不能有污染,尤其是对水体的污染,生态底线必须守得住,不可以拿群众健康来换产业发展,这样涂料行业首先排除了。其次,要保障产业发展稳定,现在有些地方在推动扶贫产业发展过程中要么急于求成,优先发展“短平快”产业,不能持之以恒,产业发展效益没有真正落到贫困户身上,让他们有持续稳定的收入来源;要么不能准确预测市场,一哄而上,市场消化不了,造成产品滞销。我们贫困村“家底”薄,抗市场风险能力小,在推动产业扶贫中绝对不满足于一时“达标过线”,一定要解决好长远发展问题,干相对稳定增收的行业,而且需要有技术和经验的人来打理。随着村干部七嘴八舌的讨论,大家把焦点渐渐明晰在养殖和种植两个产业上,返乡创业的大户陈士利和陈东方进入了我们的视野。
(圩西村村南老学校校址)
其实这段时间在村里走访,强书记和鲍科长早已经看好了一块“风水宝地”,这是村南一座建于上个世纪50年代,如今已废弃的学校。扒开及膝的杂草和灌木,走进这所老学校,目及之处,斑驳的墙壁布满青苔,每一块石砖青瓦,都印着岁月的痕迹,院落里巴掌大小的操场同样长满了荒草,破败的几间教室里依稀还能看见黑板。可别看这里破落不堪,它可是将来在农村干事创业的一块“璞玉”。这所老学校不仅仅离周边所有的村庄都距离500米以上,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符合环保的要求,而且土地的性质还是建设用地,得天独厚的条件让它占尽了用来发展养殖与种植的“地利”。
(2017年7月,驻村工作队在圩西村村部召开了村支“两委”、村民代表以及返乡创业者共同出席的讨论会,探讨圩西村产业发展路径)
有了“地利”还缺“人和”。几天后,在村部召开了一个由村支“两委”、村民代表以及返乡创业者共同出席的讨论会。会上由村书记陈孝旭把利用村南老学校建设农业产业园的想法正式提了出来:利用村南老学校来建设养殖场,依托村委会将这所老学校东侧及北侧的50亩土地整体承租过来,建设钢架蔬菜大棚,这样养殖场产生的粪便经过处理后可以作为肥料供给蔬菜大棚,可以打造一体化的生态农业模式。以养殖场和钢架蔬菜大棚为主体的农业产业园建成后,通过与返乡创业大户签订租赁合同的方式,不仅每年可为村集体带来经济收入,解决村集体经济收入“空壳化”的问题,而且通过大户带动和用工等形式,还能对周边群众能起到了示范引领作用,这样整个村庄就被“带起来”了,圩西村实现全面脱贫致富奔小康的目标也就有了产业基础。
话音刚落,村会议室里爆发了热烈的掌声。随后,在一片热烈的讨论之中,圩西村产业发展的路线渐渐地明晰。这次在村部召开的会议也开启了民主协商的好头,从此以后,村里的事商量着办。这种工作方法成了驻村扶贫工作队和村支“两委”开展扶贫工作的法宝。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菜花落尽结籽,燕子绕梁衔泥。沿着漫长的县道,当我走在归乡的路上时,另外一个人也踏上了故乡的路途,他是一位和我的父辈年龄相仿的圩西村最早的务工者。曾记少年游,转眼白发生,长年在外,奔波的风尘让他累了。曾经的儿时乐园,故乡的轻风细雨,田间的蛙鸣虫喧,家乡的一草一木都在呼唤着他,他想回家,更想着叶落如何才能归根。他叫陈士利,年轻的时候就离开了圩西,在外闯荡谋生活,什么重活粗活都干过,看到别人跑运输赚钱,就先考了驾照,跟人跑起了运输,虽说苦点,收入还是相当可观的。再后来,他东拼八凑了一笔钱买第一辆车,自己单干,靠着勤恳踏实、对朋友讲信义,渐渐地在长沙到杭州的线路上跑出了小名气,积攒了些家底,也有了自己的车队。到如今转眼间,已经几十年过去了,孩子也逐渐成家立业,虽说自己也成了老板,但是年轻时在外打拼的辛酸只有自己知道,回想起这么多年在外吃的苦,不由得萌生了回家的想法。“外面的世界虽然美,总比不上家里的温暖。”陈士利后来告诉我。
2017年初,他回到了家乡,先是在村里走走这家去去那家,又在村子附近转了转,目光落在村南那座废弃的老学校上,看着废弃的校舍,散落的瓦砾,闯荡多年的他寻思到:“这么多年给养猪场送饲料,大大小小的养猪场也见过,也积累不少人脉和资源,我为什么不能利用这块废弃的老学校在家干养殖呢?”原来他常年给一些大型标准化养猪场送饲料,多年来和这个领域打交道,让他看到了养猪行业好的发展前景。不久后,他果断地把跑运输的事业交给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自己回到家乡开始谋划创业了。但是当他回到故乡之后,真正的困难才刚刚开始。村里人的“说三道四”,甚至部分人的“冷嘲热讽”,都让这个饱经风霜的中年人感觉更加的孤独。他想不明白,这明明是生我养我的故乡,却为什么容不下我的归来?
“老学校被老李占很多年了,很多人想那块地做事都没搞成。”
“听说村里来了驻村工作队,人家有文化,你去问问!”“嘿,你别傻了,当官的就是来镀镀金,谁会为老百姓去琢磨呢?”
家庭会议上,亲戚们七嘴八舌起来,这些刺耳的话语让老陈的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在圩西村,像陈老板这样内心忐忑不安的返乡创业者并不是孤独的,同样心中踌躇不定的还有陈东方。东方今年快四十了,在上海做菜贩子已经很多年,生意虽然不算大,但也算殷实。可是东方心里盘算着,上海毕竟不是家,赚得了钱,却入不了上海的户口,留不下来。
“更何况两个孩子在上海这边学校学的教材不一样,又不能在这边参加高考,还是得回到家里合适啊!”他也打起了回乡创业的主意。可是爱人却是反对的,上海的日子多舒服啊,每次过年回到圩西,乡村晚上的宁静让她很不适应:在上海,下班后可以和朋友一起去逛街,或小聚,而在村里,晚饭后在村道上就很难见到人了。
对于常年习惯了城市生活的东方爱人而言,从城市回归乡土意味着精神上的蜕变。当东方好不容易说服了爱人,开始实施返乡创业的具体步骤的时候,很快面临了“缺资金”这一现实问题。如今的农业已不仅是种地,他返乡要延续的,并不是祖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传统耕作方式,而是要实践更多新想法,通过蔬菜大棚种植反季节蔬菜,采取滴灌、集约化育苗等先进技术打造绿色品牌,走有机、生态的农业发展之路。但是,建设高质量的钢架大棚至少得三十多万元。“家里哪里有这么多钱给你折腾啊!”妻子抱怨地说。是啊,钱从哪里来?家底都在这呢,怎么能折腾得起来?陈东方也在扪心自问着。
发愁的不仅仅只是他们,驻村工作队也同样发愁,怎么干,如何干,钱从哪来?一系列问题摆在了工作队面前。“我们开个大户座谈会吧”强书记提议到。于是陈士利和陈东方以及几个想干事创业的大户坐在了村部的会议室里。“大家都谈谈自己的想法吧!”村长一边忙着散烟,一边说。陈士利早就按捺不住性子,从自己在外面给养猪场送饲料跑运输生意一直说到想利用村南老学校搞标准化养殖场,前期如何科学规划建设,后期如何打造猪圈里的“生态圈”。随后,陈东方和村里其他几个大户也都纷纷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些想法和驻村工作队的想法不谋而合:一个村庄要留住人,就得靠产业,有了产业的发展,才能带动包括贫困户在内的周边群众就业,产业才是扶贫工作的核心!
“建钢架大棚钱的问题,我想总是有办法的吧?”村书记陈孝旭说,“关键是村南老学校有个老李,一直住在那多年了,不愿意搬走,以前很多人也试过,老李太执拗了。”接着周围的人们都是一声叹息,原来这个老李就是我们经常往村南散步时,偶尔可以遇到的那位老人,他是村里有名的“执拗户”。村南老学校虽然是公家的地,但是撤校之后一直废弃在那,年久失修,有些墙体已开裂,有些已坍塌,还有的木头房梁裸露在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老李就搬来住了,凑着几间废弃的校舍,老学校成了老李的“家”。
虽然我们驻村工作队好几次想和老李接触,但是都被他拒绝了,他一直对外声称这是当年撤校的时候,老校长让他留守的,但是看多久,给多少钱,谁又能知道呢?如今老校长早已过逝了,我们去哪里去核实了解情况?虽然他避而不见,但是我们一有机会就主动去找他,有时候在田间地头偶然遇见,都会主动上前说上两句,想让他从这片地方退出去。“一百万,一分也不能少!”老李伸出一个手指头说,“我这可是一块风水宝地咧,谁都别想让我走。”说着他挥了挥别在身后的镰刀。这下我们犯愁了,每个人的心里也都觉得很委屈,我忍不住对他说:“我们来扶贫说到底是为了你们村里的发展,你这明明是不讲道理吗!”强书记制止住了我,对我说,搞扶贫工作,不能只会干工作,要学点心理学,要多想想为什么人家会这么想。
后来,经过与村里一些老人的攀谈,我们了解到,老李其实有自己的小算盘的,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干不了活,还有四个儿子,不但想多要点钱养老,还想给几个儿子留一点。之前,村里并不是没有人想利用这样一块建设用地去做些事情,但是老李总是在背后别着一把镰刀嚷嚷着要和来“抢地方”的人干,老李说死也要死在这里。很多想利用这块地方干事创业的人都被吓走了。
“村集体的土地决不能白白地流失!”可在基层工作过的人都深有体会,农村的事是最难办的,农村血亲关系的盘根错节,讲法理时也不能忘记讲人情,虽说现在是法治社会,但是面对一个老人,动用法律手段去交涉只是下策,不讲人情、不讲方法在农村是开展不了工作的。2018年7月的一个傍晚,晚饭时分,强书记带我和村长陈孝宁,一行三人带着两瓶酒找到了老李,老李是个倔脾气,堵着气不开门。经过我们在门口耐心的等待和劝慰,老李终于愿意坐下来聊聊了。几杯下肚,村长打开了话匣子:“你这一辈子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难道想让我们村里人都这样下去吗?现在家里都没什么人了,孩子们出去打工,不还是因为家里挣不到钱?这样吧,你这么多年看着学校也很辛苦,村里按照标准和规定给你一定的补偿,我们尽量的给你多一点,但是一定得按照规定和标准,工作队来这里都是为了发展,何必在于这点蝇头小利呢,再说国有国法,难道老少爷们非要最后闹到法庭上见,最后让外村人笑话!”村长的一番话让老李动了心,趁着酒劲,倔强的老李终于点了头。
几天后,村书记、村长在村部的会议室里和陈士利签订了租赁村南老学校土地及北侧水塘等事宜的合同,合同期30年,并规定30年合同期满后,陈士利享有优先承租权。就这样,原本闲置的“风水宝地”总算是被盘活,落在了创业者的手里。
阡陌飞诗韵,垄亩唱新篇
2017年8月8日,在隆隆的推土机声中,有着近50年历史的老学校被拆了,那些倾颓的墙壁、斑驳的青苔都成了圩西村永久的历史,我也把这一场景定格在了我的相机里,因为我知道,这个日子对于一个村庄的发展史来说,是极具有意义的一天。从此,村里有了产业,有了发展,有了生机与活力。
(2017年8月8日,依托原村南老学校建设的养殖场正式开工)
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陈家的养殖场开始动工了。我感慨万千:一个没有什么文化的人在外风风雨雨闯荡一辈子,正是靠着这样的朴实与虔诚才保有了内心的定力,得以面对生活中所遇到的各种难以预料的困难。如今,回乡创业村里免不了有了风言风语,总是有一些想看笑话的人:“老陈家的养猪场,真的能赚到钱吗?”在这样的质疑声中,要把积累半辈子的身家财富都投入到创业之中,他的内心怎能不五味杂陈?看着香炉里几枝檀香冉冉升起的青烟,似有似无,袅袅娜娜,忽而我想起了宋代女词人李清照《醉花阴》里有一句“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瑞”是个好词,意味着吉祥,他的儿子叫陈景,名字里又带了一个“景”字。于是,我提议把养猪场取名“景瑞农业发展有限公司”,因为养殖场寄托着陈家致富的希望,希望能给这个家族带来好运。
扶贫工作队并不是把项目引进后就什么也不做的“甩手掌柜”。大家始终对养猪场的建设放不下心来,我们三个人时常骑着自行车来到养猪场查看建设的情况,一边强调所办理的手续一定要规范,规划一定要科学,一边询问还有什么需要解决的问题。“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资金周转不过来。”老陈叹息地说。这下工作队也犯了愁,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搞农业产业不也正是如此吗?强书记想起了他在邮储银行的一位当行长的朋友,当天晚上跟老友通了电话,对方先是很犹豫,因为现在针对农业项目贷款有很多风险,有些地方农业项目建设由于不合规,财务管理制度不完善,缺乏有较强的盈利能力和偿还能力,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坏账”,但是想到交情,还是答应派人来看看吧。
半个月后,邮储银行信贷部的小汽车穿过曲折的乡村小路,停到了养殖场门口,先是查看了陈士利的动物防疫证、养殖许可证、环评合格证等一系列手续,接着几个人把陈老板的养殖场里里外外的看了个遍。“这边的建设都符合环保的要求。”“我们也去过很多养殖场,没想到在这个小村里居然还有这样一座小型的标准化养殖场,看来你们真是做到了科学的规划。”几位信贷部的同志七嘴八舌的对我们说。旁边的陈老板不好意思地笑了,事先科学有序的规划在今天体现出了独有的优势。就这样,在贷款的帮助下,养猪场建了起来。
与此相比,蔬菜大棚的建设更是一波三折了。摆在扶贫工作队面前的先是流转土地问题,圩西村尽管自然条件不差,但是由于每家每户的土地相互交错,高低不平,大小不一,田埂弯弯曲曲,不仅不利于大面积农耕机械耕作,而且因地块面积不准、四至不清、空间位置不明,经常会产生一些矛盾纠纷。但是,在这个小农思想弥漫的村庄里,对农民来说,土地就是农民的命根子。虽然农村土地流转好处多,但一些人还是不能接受。
面对这样的情况,村委会采取了每个村干部联系几户贫困户的方法,上门去做工作,在一番拉拉扯扯,各显神通之后,最终达成了土地流转的协议,成功地流转了四十多亩土地。2017年7月末,正值38度的高温,火炉似的太阳炙烤着大地,田野旁的大观杨像病了似的,叶子垂头丧气地挂在树梢上动也懒得动,空气中弥漫的热浪让人喘不过气来。但是,为做好建设钢架蔬菜大棚的前期工作,毕业于安徽农业大学的副队长鲍士京,利用其所掌握的农学技能亲自在现场施工放线,引导着挖掘机在田野里施工。他穿着胶靴,在田野里一干就是几个小时,热气从他长长的裤腿直往上冒,如同将人放在烤炉上烤,他的脸都已被晒得通红,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在烈日照射下反射着亮光,衣襟早已湿透,中午回到村部的时候,从胶靴中倒出积存的汗水足有几公斤重。
(2017年7月26日,毕业于安徽农业大学的市政府办公室驻圩西村扶贫工作队副队长鲍士京,利用其所掌握的农学技能在现场施工放线,为建设钢架蔬菜大棚做好前期工作。)
为了给那些怀抱梦想,渴望在乡村沃土种下希望种子的人们提供施展才华的舞台,我们和村支“两委”一起向县扶贫办争取了40万元的扶贫资金,在跑了几趟“娘家”市政府办公室之后,15万元也打入了乡镇财政所的账户,这下好了,建设钢架蔬菜大棚的资金问题解决了。
不久之后,村民们发现在原本村南老学校附近的田野里上冒出了47座标准化钢架蔬菜大棚,旁边原本泥泞不堪的土路也渐渐被扩宽的水泥路取代了。
冰雪鉴初心,春雨润心田
在农业产业园的建设中,有很多难忘的事情,我最难忘的莫过于2018年年初的那场大雪,因为它见证了一个共产党员的初心。
过了元旦,天气骤然变冷。2018年1月7日上午,我们正在乡里参加扶贫工作专题会,前一天的手机里已经弹出了提示,预报今天会有大雪。“真的会有暴雪吗?”我们私下里相互交头接耳,不由得为不久前刚刚建好的钢架蔬菜大棚担心。虽然手机屏幕里已经弹出了暴雪的警报,可是窗外的天空却格外的平静,风吹着干冷干冷的土地,没有半点要下雪的意思,“会不会真下暴雪呢?”这样的疑问回荡在每一个扶贫干部的心头。要知道,对于大棚这样的设施农业而言“一场大雪、一夜破产”的事情并不鲜见。
散会时分,已是临近中午,灰暗的天空已经开始飘了几片雪花,先是星星点点,而后是越飘越多、越飘越密集。扶贫工作队一行三人匆忙赶回村里,急忙联系村干部们,让大家想办法组织人把大棚的覆盖膜撤下来,以免被雪压塌。但是,村里由于青年都外出务工,留下的很多都是老人儿童,并没有多少青年劳动力,这可怎么办呢?正在大家踌躇之时在,站在一旁的一位村委委员陈奇发话了:“我来村部的时候看到离村不远的一家饭店里,现在有一群在工地上干活的人在喝酒,要不我去叫试试,到时候再给他们工钱便是。”至今,我也难以忘怀这样的场景,大概半个小时后,几辆农用三轮车从远处载着一群喝过酒的人唱着歌驶来了,纷纷攘攘地下来二十多人,就像评书里说的那样“吃了十分酒,方有十分气力”,纵然雪越下越大了,风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脸上,可是这群民工兄弟们却丝毫不觉得寒冷,嘹亮的歌声在雪中响彻了整个田野。临近下午五点多的时候,风歇雪停,天也将黑,47座大棚的覆盖膜已经撤掉了10座,村委委员陈奇踏着厚厚的积雪抽了口烟:“看这天景,应该不会再下了吧!”于是,人们纷纷散去,我们也回到了村里的住处。
夜晚,雪花兀自不断飘下,次日凌晨4点多,忽然窗外的风如同闯入羊圈的狼,窗子被抖动的咯吱作响,雪哗啦啦的下了起来。我艰难的从被窝里爬出身子,往窗外看去,透过路灯昏暗的光,纷纷扬扬的雪花好像从天空中倒灌下一样,此刻的我深刻体会到了那句“燕山雪花大如席”的古诗意境,冬天的夜本很长,尤其是这乡村的夜,没有一丝灯光的亮色,唯有雪光的映照。忽然一个人的身影闪现在门口,“强书记!”我开着窗喊道。“走!跟我去看看大棚去。”我匆忙穿好衣服,走出门,冰冷的雪和呼啸的风瞬间灌入衣领,冷得让人直哆嗦,跟随者他的脚步,踏着厚厚的积雪,往村南赶,原本只有1公里,平时散步仅仅需要七八分钟的路途我们足足走了半个小时,雪越下越大,直至没至双膝,在这白茫茫的道路上,只有手电的光芒在寂静的雪中乡野闪闪烁烁。
终于,艰难地行至村南农业产业园,我们最不愿看到的情景出现了,在手电筒一束强光的映照下,已经撤去覆盖膜的10座钢架大棚在“雪原”里孤独的耸立,而没有撤去覆盖膜的大棚却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大棚一旦被压垮或变形,必须得重新搭建,那样的话损失太大!”强书记有点焦急地说。已经有好几座大棚在夹着雪的呼呼风中,痛苦地扭曲着身躯,像是一个个等着待被扶起的伤兵。“不能再拖了,必须想办法保住钢构大棚。”我在心里告诫自己。因为大棚数量较多,单凭我们几个人已不能及时扫除薄膜上的积雪。强书记吩咐我赶紧打电话给村里的人,赶紧向乡政府汇报受损情况,也许是因为纷纷扬扬的大雪阻挡了手机信号,我急得满头是汗却总是打不出去电话。
(2018年1月8日,市政府办公室驻圩西村第一书记强光中在大雪中与村干部一起铲雪保护圩西村农村产业园钢架蔬菜大棚)
此时,鹅毛般的雪花不断飘落,强书记赶忙踏着雪跑到旁边陈士利的养猪场,“老陈,跟我一去救大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还在熟睡中的陈老板被惊醒了,他们两个人带着手电拿着铁锹,去最近的一个大棚旁铲雪,先是用铁锹的另一端在棚里把雪往外顶,看看能不能抖落大棚上面的积雪。不知过了多久,天蒙蒙地亮了,飞雪也愈大,雪花点点扑面,放眼白茫茫的一片,旷野里人踪绝迹,都是朦朦胧胧的一片。临近上午七点钟,我终于把村干部和在村里的青年人都召集了起来,一起赶往村南的产业园来帮忙来铲雪。这是我记事以来见过最大的一场雪了,如今已经很难回想起那天的只言片语,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一个第一书记带领着村里干部群众在大雪中辛劳的背影,雪晃动在他的眼镜上,趴在他的肩膀上,湿透的衣裤被冻成冰块粘在他的身上。最后经过大家的努力,我们仅仅损失了两个大棚,大部分的大棚保住了,强书记和参加“大棚保卫战”的村干部们很多也都病倒了。
一年多过去了,漫步于春天的圩西村花红柳绿,生机盎然,走在绵绵春雨中,很难想象那日“三万六千顷,玉壶天地寒”的场景。沿着村南一条宽阔平坦的水泥路行至以前老学校的校址,45座种植大棚整齐排列,在原废弃老学校基础上建设的现代化养殖场,米黄色的外墙粉刷一新,挂着“景瑞农业发展有限公司”的匾额格外醒目。我在这里遇到了刚干完活正从大棚里出来的陈东方,了解到去年他培育出的酥瓜、西瓜等农产品已经销至颍上、利辛等周边市场,不仅如此,他还雇佣了包括贫困户在内的20多名周边劳力,解决了很多村民在“家门口”的就业问题。看着产业园里干的风风火火,周边很多群众也有发展蔬菜大棚和从事养殖的意愿。
(从上海回来的返乡创业者陈东方正在蔬菜大棚里辛勤劳作)
在开始搞大棚蔬菜的头几个月里,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一头埋在田里,连天加夜地开始着手整理蔬菜大棚、修理大棚骨架、除草等。尝试着在大棚里种各种反季节蔬菜,甚至还试种出了哈密瓜。“我不能只关心产量,更要关心质量,还要打造品牌。”陈东方说,原来他为了开拓销售市场,还成立了灿翠农业合作社,注册了自己的品牌。
另一边,陈士利注册“景瑞农业发展有限公司”坚持走绿色、环保、生态养殖的路子,如今已投资近500万元,存栏1500头猪,不仅产生可观经济效益,而且在去年争取产业扶贫资金19万元,获批“凤台县圩西村生猪养殖扶贫基地”,每年拿出1.9万元用于全村所有贫困户分红,实现了贫困户与新型农业经营主体有机衔接。
(陈士利正在自己创办的景瑞农业发展有限公司里给猪喂食)
有了建设农业产业园的经验,扶贫工作队顺势开展了村北港河湾的建设。村北靠近西淝河支流港河有约400亩低洼地易受涝灾,群众种粮积极性不高,却适合发展水产养殖业,2019年,我们在“娘家”市政府办公室的协调下,又向市交通部门争取了30万的基础建设资金,开始在村北的港河湾修建生产道路,安装高压线路设备,筹建“港河湾特色种养基地”把港河湾的低洼地都利用了起来,给从事稻蛙养殖和皖西大白鹅养殖的返乡创业大户们搭建了“创业平台”。
今天,“一南一北”两个产业园如同镶嵌在圩西村南北两端的两颗明珠,不仅让圩西村有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家底”,也给原本“空心化”的乡村带来了生机与活力。
(2019年3月,本文作者在在圩西村港河湾特色种养基地查看皖西大白鹅养殖项目)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她——陈琪琪,无数扶贫助学的受益人之一。第一次见到她时,正是麦收的时候,她和她年迈的父亲正在田间割麦,九、十点钟的太阳正是最毒辣的时候,水泥地面像是着了火一样,从远处望向田野,每一穗麦子上面好像都挂着金色的阳光,偶尔穿过树梢的风从麦田上掠过,化身为镰,亲吻着季节,也亲吻着她挂着汗珠的头发。她弯曲着臂膀,擦去额头上的汗,阳光在她举起的弯弯镰刀的刃口上骄傲地闪着,远远望去她像举起了一枚银质的奖章,单薄的身影在眼前晃一下便淹没于连绵起伏的麦浪中。她是我帮扶的贫困户陈士海的女儿,叫陈琪琪,家里只有老病的父亲和她两个人。此时她还在读大学,因为父亲年纪大了,身体还有一些病,又赶上农忙,怕他太劳累,周五便匆匆地从蚌埠的学校赶回来,利用周末周日时间帮着家里收麦,尽些力所能及的分担。
临近午时,她家的麦子已经收完。得知我去走访,她正忙着烧火做饭,嚷嚷着让我留下吃午饭。虽然现在在大学读书,双手干活儿少了,脸上还满是学生的稚气,但她还是和父亲抢着做饭,在他们灶台前的忙碌的间隙,我细细地打量着这一户家庭。房子是危房改造后重建的,只有40多平方米,和很多贫苦的农村家庭一样,环顾四周,屋内皆是一些简单的生活陈设,唯一引人注目的是贴在墙上的奖状,从小学、初中到高中一应俱全,也许这正是这个家庭最宝贵的财富了,那面墙是骄傲,是唯一可以张扬的家底。既然在物质上比不过他人,就要在精神上胜出!奖状贴出来,尤其是满墙的奖状,更是无声的炫耀啊!
有时候人自身的努力也并不足以改变自己的命运,陈士海一家只有几亩薄田,前些年身体还好的时候偶尔在村子附近打打零工,有时候家里靠亲戚邻居接济一点,就这样勉勉强强的读完了小学到初中,所幸近年来伴随着教育资助政策体系的不断完善,她顺利的读完了高中的学业,并且考上了大学。
语言在生活面前都是苍白的,只有当你真正走入这个家庭的时候,不用去听他们去如何诉说,你都能够体会到这一户人家过去的日子所经历的那种苦,你会想到他们这一路走来是多么的不容易。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可是在她的童年、少年时同龄的城市里的女孩子们在向父母撒娇要花裙子、新鞋子、洋娃娃的时候,自小和自己的父亲相依为命的她却早已接触了生活的艰辛,没有好的家庭的遮风挡雨,令她更早学会了自立自强,勤俭节约。
“你今年大几了?”我问道。“大三,下半年就大四了。”“快毕业了,有什么打算?”“考研。”她答到。当我问她想考哪个学校时,也许是不好意思,她始终不愿意说,只是讲自己尽力去考一下试试。随着攀谈的深入,我们渐渐地熟悉了起来,她也比初见时话多了。在得知她的目标是中科大时,我心里猛然一震,现在都说寒门难出贵子,虽然现在研究生也扩招了,但是考一个名校对很多人来说还是很难的,需要付出很多的努力。后来,我渐渐了解了她的学习生涯。由于城乡之间、地区之间教育资源的不平衡,以及家庭的困难她在高中的时候,虽然很刻苦,也只是考上省内的一所普通本科院校。去蚌埠学院读书后,大学浩如烟海的图书馆,让她如同一位闯入知识花园里的小蜜蜂,一双充满欣喜与渴盼的眼睛打量着绽放在知识花园里艳丽的花朵,于是一颗“种子”悄然地在心底埋下了,她又有了更高的目标——决定报考中国科技大学硕士研究生。于是,同学们每天就看到了这样的一个琪琪,当其他室友们一起出去逛街,玩游戏的时候,一个身形单薄的姑娘拎着一个大水杯装满水,背着一个大书包装满考研书籍和面包,怀着抱着一个密密麻麻记满学习心得厚厚的笔记本,匆匆忙忙地在寝室、教室和食堂之间三点一线地奔波,在图书馆里,她一待就是一整天。
(2018年6月22日,贫困户子女陈琪琪收到中国科技大学硕士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及市政府办公室与村支“两委”给的两千元慰问金)
原来从上大学开始,为了不让父亲太累,她就与几个家庭贫困的同学一起去勤工俭学,发传单、当家教,帮助相关教育培训机构招生。其实,如果不是为了帮家里收麦,为了节省车费,虽然蚌埠离这里很近,她也是很少回家的。
在备战考研的同时,她还坚持勤工俭学,去当家教赚取生活费。有时回来晚了,图书馆关门了,寝室也熄灯了,可是同学们依然看到一个在寝室走廊的灯下下看书的身影。功夫不负有心人,大学期间她不仅连续三届获得国家励志奖学金,通过研究生入学考试,她被中国科技大学录取。她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寄到圩西的时候,她还在学校门口的饭店打工,为自己赚取生活费。
2019年年初,我在一次走访中,得知她父亲生病了不能做活,于是回到市政府办公室汇报了相关情况,主要领导得知后,亲自上门送来了慰问金。还在外地读研的她得知这一消息后,在微信上感谢了我,告诉我她都记住了,记住了政府的关怀,不会忘的。看到这句话,我心里很感动,随即问她读研的近况,她告诉我,她申请了国家的助学贷款,而且现在带家教也能挣到不少钱,还让我不要过于担心。我在微信里给她回了一个笑脸,说希望十年后我们都能在各自的领域有所成就,愿以梦为马,不负韶华。
她深知正是得益于党和政府实施教育扶贫政策的帮助,她才有了读书的机会,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在前不久,她选择加入党组织,成了一名预备党员。她告诉我,等她毕业以后希望自己也能够带着自己的知识,回到家乡,建设家乡。她勤奋谦虚的品格、对家庭的担当、身处逆境却心怀感恩的精神,还有身上的勇气和坚韧,无时无刻不感动着我,激励着我,与其是我作为帮扶责任人在帮助她,不如说是她在精神的层面帮扶了我。她只是我们国家教育扶贫政策受惠者的一个缩影。
亲爱的朋友,当你还坐在整洁明亮的大学图书馆里,任自己的思绪随着书页慢慢翻动纷飞的时候,你可曾想过读书上学是理所当然的吗?在很多人眼里好像当然是,可是就在十多年前,在农村还有一些原本成绩优异的女孩子因为负担不起学费和生活费而辍学,由于重男轻女的思想客观存在,为了让家里的男孩子读书,为了给家庭分担生活的重负,在初中毕业就会背起行囊离开了校园和故土。
亲爱的朋友,当你坐在城市的咖啡馆里和自己的爱人互诉衷肠的时候,当你在寒夜躲进被窝里被自己喜爱的综艺节目逗的发笑的时候,当你因手中的手机过时而厌倦,想换个最新款的时候,你是否想过在无数的村庄里还有另外一群人在以另外一种方式生活?他们甚至终其一生的努力仅仅是为了过上你现在看起来理所当然、平淡如水的日子,对于有些孩子来说,有书读、有学上并不是理所当然的,而是十分艰难的。所幸,随着我们国家的进步,扶贫政策的不断加大,想读书的孩子不会再读不起书了,很多人都在教育扶贫政策的帮助下改变了命运。
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生来就在一个起跑线上的,个人的努力只是人生前景的一小部分,有的人生来就含着金钥匙,而有的人却必须吃很多苦。有些人虽然处于比别人低的起点,但他们并不把一切归结到出生上去,更没有因为生活的苦难而斩断成功的臂膀。对于这样一位出身寒门的姑娘,知识是她对抗命运的武器,教育扶贫就像一座灯塔,照亮了她前行的道路。不经历坎坷,怎么有坦途;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如今,她已经研二了,在深圳的研究所里实习,跟着自己的导师去做电池方面的研究,努力去攀登学术的高峰。我想,她的未来一定拥有着美好的际遇,光明的前途。
写到这里,我不由得搁笔沉思:“故乡的故事千千万,故乡的故事讲不完,故乡的奋斗很精彩,奋斗者们很平凡。”经过短短两年多的奋斗,我所在的村庄就从一个集体经济“空壳村”,变成了一个拥有“一南一北”两个产业园的“实心村”,很多外出务工的人们,也正在向桑梓回流,他们以外出打工的经验和成功投入到农村建设的滚滚洪流之中,反季节大棚蔬菜、生猪养殖、小龙虾、皖西大白鹅、稻蛙一体化养殖等特色种养产业在这里落地生根,不仅让村庄有了可持续发展的基础,加快着乡村传统农业方式的转变,而且带来了源源不断的“人气”,村庄重新焕发生机。这一切得益于村支“两委”在村庄发展过程中发挥了领导核心作用,更得益于国家对三农工作的重视。
(在圩西村港河湾特色种养基地,从浙江台州返乡创业的92年的小伙陈洋正在忙碌)
“一草一木,心之归处”。无论是土生土长,还是生活在异地,谁不对自己的家乡有份难舍的情怀?在脱贫攻坚工作的间隙,我时常会与村里的老人们交谈,听他们讲述乡村的旧事,追溯村庄的历史,通过他们的口述我了解了上几代人所历经的苦难岁月,老人们对于过去村庄轮廓的描述,充斥着村庄里普通人命运的波澜起伏:曾经因为贫穷,有的人从小病没钱治拖成大病没法治,有的人上不起学可惜了本是读书的种子,还有的因家乡遇到饥荒年长年外流而妻离子散。改革开放四十年,中国在改变,村庄也在改变,他们口中诉说的那些苦涩故事早已成为历史,伴随着党的十九大作出了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重大决策部署,农村广阔天地迎来了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无数致力于乡村振兴的人们正在以“功成不必在我”的胸怀和“功成必定有我”的境界,努力让乡村苏醒、令乡景蝶变、使乡风改善。在故乡的土地上我有幸见证了精准扶贫战略在这里的落地、生更、开花、结果,我满怀感恩、敬畏和膜拜倾听故乡广袤土地熟悉的心跳与脉搏。
亲爱的朋友,当这里的孩子们不用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上学了,当这里的青年不需要背井离乡,在家门口就可以务工谋生了,当这里的老人可以不用去大城市,而就近就医了,你怎能不被这些变化所感动?心中感情的潮水怎能不在胸中奔流?我多么想把我所经历的一切都告诉给你们听。奋斗,是这个时代最亮丽的底色、最生动的注脚,故乡人们的奋斗像故乡的泥土一样无不浸染着汗水与泪水,故乡的发展离不开一个又一个普通而平凡人的不懈努力。
后记:在中国,不懂农村和农民就是不懂国情。农村工作的经历像是翻开了一本大书的扉页,未来还有许多精彩之处需要用心去读懂。在本文的创作中,我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力不从心,那些在乡村广袤土地上无私奉献、勤劳顽强的人们让我只能仰视,且泪湿衣襟。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人生际遇,身处这个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接近、更有信心和能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的伟大时代,我们这一代人无疑是极为幸运的。一代人更有一代人的使命担当,我们这一代青年有责任让这个国家的每一个家庭不因为贫困活得没有尊严,每一个贫困家庭的孩子,无论是农村的还是城市的,都有超越他们父辈的可能。打赢脱贫攻坚战,实现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正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担当与使命。“人情同于怀土兮”,我希望故乡的乡亲们能够为更美好的生活继续奋斗,让每一个身处异乡的游子都能够有故土可归、有乡愁可依,田野里的风不会再将他们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吹散于外面的城市,而是像一位母亲,站在故乡的村口,拂去归来游子满脸的风尘,带着他们走过村庄里的泥土、老井、草木和池塘,追寻遗落的记忆,见见久违的亲人。岁月不居,未来可期,我想这一天一定不会遥远。
【作者简介】高路漫,1988年生,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工作单位为淮南市人民政府办公室秘书三室,现为市政府办公室驻凤台县圩西村扶贫工作队副队长。